（十四）

喜来和一个伙计一起送来了六十块大洋。用红布包裹着，银元很沉，提着的时候发出磕碰声，梅子在院子里听到，心一寸一寸的收紧，往下沉，往下沉，沉到谷底。

这就是提亲了。说是婚期定在十天后。喜来怕梅子反悔，所以想尽量早的结婚。梅子一脸木然。母亲的脸上表情复杂，看着梅子有点尴尬，再看喜来，有点献媚，一副望着救命恩人的表情。喜来目不转睛的看着梅子，欢喜的不行。随身拿出胭脂水粉，一定要梅子收下。梅子看了他一眼，淡淡的笑，喜来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。梅子转身进了闺房。留下他们面面相觑。

喜来他们呆愣了半个时辰左右，就起身告辞了。

三十块银元送到土匪头子的手中，他们倒是爽快，马上就放人。教书先生很纳闷，家里哪里来的钱，亲戚们也不宽裕，上哪里凑这许多钱。

回到家里，看到梅子高兴又有几分忧郁的样子。他问自己妻子银元到底哪里来的。妻子言辞闪烁，欲言又止。他一再追问，妻子战战兢兢的说出真相，答应把梅子许配给喜来，喜来才拿出六十块银元提亲，十天后就成亲。

教书先生整个人木了，呆呆的说不出一句话。瞬即就嚎啕大哭，掌自己的嘴，恨自己无能。葬送了女儿，把女儿嫁给喜来，相当于羊入虎口，那样的纨绔子弟，不配当自己的女婿。可是事到如今，怎么办，怎么办。

梅子每天煮饭 ，洗碗，扫地，一脸的平静。

长富听说梅子要和喜来结婚的事情了。眼前仿佛漆黑，一个趔趄，差点摔倒。他不相信，要找到梅子，好好问问。

“梅，听说你要和喜来结婚，真的吗？”

“长富哥，我，我。”梅子头埋下去，埋下去，脸涨的通红。

“梅，不是真的，告诉我，不是真的，你在和我玩笑呢。你就是太淘气了，想气气我。”

“长富哥，真的。”梅子认真的望着长富，泪水流了下来，终于流下来了，忍了这么久的眼泪。

“你骗人，我们说好的，过两年，再长大些就结婚。你忘记了吗？我们小时候就在田里拜过堂的。那，我怎么办，我怎么办，我会死掉的，会死的，会的……”长富的声音像在呜咽，越来越小声，像在呓语，如游丝般漂浮在空中。他蹲了下去，双手插入浓密的头发中，整个人佝偻了。

梅子在无声的哭泣。

对面的深山在夜色中越来越迷茫了。偶尔有老鸦的叫声，打破静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