早春，闽北顺昌县富石村陈元坑组农妇吴球秀，正在老乡的烤烟大田里熟练地栽插烟苗。在乡村抢收抢种的农忙季节，总能看到这位独自挑起家庭重担的女人劳碌的身影。她算得上这一带农事雇工女工出勤率最高的一位，有需要打零工的活，基本少不了她，一来她长年做工练就了一副好把式，二来她的家庭需要她做更多的工来贴补。

吴球秀的家庭在这偏远的富石村有点特殊，十年前，丈夫在一次房屋修漏中，一脚踩中腐烂瓦条，失足从屋顶摔至地板砖堆上，胸椎、腰椎遭受重挫，经医院抢救有幸保住了性命，但落下下半身瘫痪的残疾。球秀的公公在丈夫童年时候，在一次山上拉板车事故中左下肢被高位截去，是个行走不便的老年残疾人。而婆婆患肝胆结石多年，加上子宫脱落困扰，长年在调理治疗之中。一双儿女，当年女儿刚10岁，儿子仅8岁。一家六口，两个是嗷嗷待哺的年幼孩子，四个成人中，两人重度残疾，另一人年老体弱多病。一家人就指望吴球秀了。

丈夫的意外，把这个普通人家瞬间推向了苦难之渊。当年球秀30岁出头，有人为困境中的她出主意，带一孩子离开这个家，趁年轻另谋出路。“我怎么可能这样！我怎么可以这样！”吴球秀对提议人否决且坚决的态度，令身边这位“好心人”十分尴尬、无趣。面对家庭遭遇不幸，她丝毫没有逃避，只是苦于今后如何把一家的重担挑起来。

丈夫摔伤在省城住院期间，当医院告知她丈夫下半身将终生瘫痪时，她一下就懵了。丈夫是这个家的顶梁柱，往后一家人日子该怎么过？她深爱丈夫，深爱这个家，她哭了，撕心裂肺地哭了。当几天后丈夫从昏迷中醒来，得到这个结果时，丈夫也愣了、傻了，样子十分吓人。球秀知道丈夫接受不了这个事实，就强忍着忧伤安抚丈夫。“只要人还在，比什么都好！没关系，有老婆我呢！”说完这些，她不禁忧伤起来，跑到病房外偷偷哭了，她生怕丈夫看见她伤心的样子有什么不好的想法。

丈夫手术后从医院回到家，球秀做起了全职护理，头一年半时间里，丈夫大部分时间卧床，导尿清袋，通过药物协助丈夫排便，帮助丈夫翻身，擦洗身子，每天三至五次为丈夫按摩，助其康复。每天除全程护理丈夫外，球秀还要照顾两个读小学的年幼的孩子，和偶有身体不适的年迈的公公婆婆。她每天端屎倒尿、忙里忙外，才一个多月，整个人憔悴了，瘦了一圈。看到这一切，丈夫心都碎了，家里的这些变故、妻子的操劳都因他而起，一直以来，他以有一位球秀这样善良贤惠忠厚的妻子而自豪，他默默努力，要给这个女人、这个家更多的幸福，但这次意外这一夙愿永远都实现不了了。他曾想到死，一了百了，冷静一想，当一个逃兵，把痛苦留给一家人，那是极不负责任的。他放弃了这念头。妻子还年轻，她应该有属于自己的幸福，不能因为自己而拖累她一辈子，那样太自私，既然给不了爱的人幸福，那就该放手。他斗争了很久，终于做出了一个大胆而决绝的决定：离婚！在一个下着雨的晚上，丈夫把这个意思说给球秀听时，球秀眼泪一下就下来了。“你这哪是对我好呀，家散了还有什么可图？”妻子的明理和大度，丈夫顿时就对刚才的话后悔了，那个雨夜，夫妻相拥而泣。

丈夫更加珍惜这个困境中的家，为减少妻子对自己床上、轮椅抱上抱下次数，他尽量卧床少要求外出，饮食也尽量少，尽可能让妻子在自己身上少花点时间。出院卧床一年半后，丈夫上肢慢慢能活动了，坐在轮椅上，他每天张罗着力所能及地为家里做些事，比如整理房间、给鸡鸭喂食、收晒衣物等等这，虽然都是些小事，但对一个半身不遂的人已相当不易。平时，球秀一个人在田地里劳动，怕她孤单，只要是在路边，或靠近路边，他都会摇着轮椅去陪伴，作些指导。既然这辈子注定要坐在轮椅上，他就最大限度地做坐在轮椅上能做的事。前些年，他和妻子商量，在村道旁租用一间屋，开一小杂货铺，简易木架上，摆几盒香烟、几瓶酒和一些零食，在那偏远小村，一天能挣上三元五元钱便十分满足。

尽管丈夫双手能活动，但还是一天也离不开妻子吴球秀，每晚，她和丈夫就睡在小卖部一张简易木床上，方便照顾。丈夫损伤的脊椎不能完全支撑和弯曲活动，肚脐以下位置自己看不见。丈夫摔伤术后，排尿靠膀胱插管引流，尿管创口每天要进行二至三次消毒，每天擦身，隔三岔五洗澡，这些活都需要妻子球秀去做。她每天必须把家里家外的活统筹，安排妥当。每次劳动完刚回到家，气还没喘定就要赶着弄午饭或晚饭，抽空做丈夫尿管消毒和卫生清理等工作。没有零工做、自家田地一时也没活要干的日子，她就见缝插针到10多公里外的镇上，为丈夫采买些日常护理消耗品等。

球秀对丈夫的护理除了每天按部就班外，还时常有突发的情况，诸如轮椅轮子陷在泥里出不来，一时找不到人帮忙；或在户外轮椅出故障了，类似这些情况都要电话把把妻子叫到身边解决。有时丈夫排便弄脏了身子，必定要球秀来处理，不论球秀有在田里地里、远或近。

为护理好丈夫又不耽误做事，球秀不得不去学骑摩托车。年轻那会儿，为赶时髦，她学骑过一次，结果摔得鼻青脸肿，之后，再也不碰那东西。但在丈夫失去劳动力、她独立支撑这个家的时候，她克服胆怯咬着牙硬是学会了摩托车的骑行。后来，表弟送来的助力车确实为忙碌的她派上了大用场。

自球秀丈夫摔伤致残后，家里年迈的公公婆婆为减轻家庭负担，也勉强种些蔬菜、养些家禽，墟日还摆个地摊挣几个小钱，球秀阻拦不成时，为避免老人闪失，挑担扛包等类似重活，她全揽了下来，困境中的这家两代人彼此温暖，相互珍惜。“我们张家有福气啊！有这么好一个媳妇。”公婆时常在人前夸赞自己的媳妇。

十年过来，球秀尝尽了辛酸苦辣，已由一个柔弱的乡村少妇，练就成农户中里外一把手的坚强女人。眼下，球秀一家正从困境中走出来，儿女已长大成人，懂事的女儿初中毕业后，一边帮助照顾家里，一边在政府的帮助下尝试做电商，儿子在脱贫政策扶持下，正在省城卫校免费就读，不日也将奔赴工作岗位。2018年，吴球秀家被省妇联、省文明办授予“最美家庭”荣誉称号；同年，吴球秀本人被南平市文明委授予“道德模范”荣誉称号。

眼前，穿梭在田野间的吴球秀，早已拂去生活的阴霾，此时就像这早春的阳光，格外明媚而温暖。(吴启荣)